
1.李默的人生,像一幅被雨水打湿、所有颜色都糊在一起的铅笔画。二十七岁,
蜗居在城市边缘一栋老破小区的出租屋里,做着一份看不到前景的文案工作,
银行卡里的数字永远在温饱线上下浮动。母亲的慢性病像个无底洞,
每月吞噬着他微薄的薪水,催债的电话比闹钟还准时。那天,
又是一个被催债电话惊醒的清晨。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,一如他此刻的心情。
他烦躁地拿起床头那部屏幕碎裂、反应迟钝的旧手机,
下意识地想点开某个能暂时逃避现实的游戏。然而,手指触碰屏幕的瞬间,
手机屏幕猛地一黑,随即,
从未见过的、字体冷峻的白色文字:检测到强烈且持续的低欲望生存压力与物质匮乏状态。
“灰色馈赠”协议已激活。规则如下:按下本界面唯一的确认按钮,
您将立即获得人民币10,000元。作为等价交换,此星球上将随机消亡一个人类生命。
生命选择绝对随机,可能与您毫无关联,也可能是您的至亲。是否确认执行?
文字下方,只有一个不断微微脉动、仿佛有生命般的红色按钮:确认。
李默的第一反应是荒谬。是哪个无良APP的恶意弹窗?还是手机中了病毒?
他尝试关机、强制重启,但手机毫无反应,屏幕始终固执地停留在这个诡异的界面上。
那冰冷的文字和脉动的按钮,像一只看不见的眼睛,窥视着他内心的挣扎。一万块。
对他而言,这几乎是他两个月的净收入。可以还掉一部分最紧急的欠款,
可以让母亲用上好一点的药,甚至可以让他喘息片刻。随机死一个人?太可笑了。
这一定是恶作剧。概率游戏?他嗤笑一声,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烦躁,
手指近乎发泄地戳向了那个红色按钮。几乎在指尖离开屏幕的同一瞬间,
手机清脆地响了一声,是银行入账短信的特列提示音。他心脏猛地一跳,颤抖着点开短信。
“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07月12日08:14完成交易人民币10,
000.00,余额10,127.35。”真的是一万块!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。
他猛地从床上弹起,冲到窗边,仿佛想从外面寻常的街景中寻找一丝真实感。晨练的老人,
匆忙的上班族,一切如常。没有警笛,没有尖叫,世界平静得可怕。
那个“随机死去的人”呢?在哪里?是谁?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,
让他浑身发抖。他死死攥着手机,屏幕已经恢复了正常,可以随意切换APP,打电话,
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。但银行账户里多出的一万块,冰冷而真实。
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。工作时频频出错,对着电脑屏幕发呆。他偷偷搜索新闻,
社会版、国际版,甚至本地突发……没有提到任何异常的、无法解释的死亡事件。
也许……真的是巧合?是某个他不知道的理财收益?或者是公司发的奖金提前了?
他拼命给自己找着合理的解释,试图将那诡异的界面从脑海中驱逐。然而,
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低语:那是真的。晚上回到冰冷的出租屋,母亲的电话又来了,
声音虚弱,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,提到了下个月一种进口药快要断了。挂了电话,
李默看着手机银行里再次缩水的余额,白天那种混合着恐惧的躁动再次涌上心头。
他鬼使神差地,再次尝试在手机上重复某种特定的操作——同时按住音量键和电源键,
在屏幕闪烁的瞬间快速滑动——果然,那个冷灰色的界面再次出现了。
“灰色馈赠”协议待机中。规则不变。是否确认执行?脉动的红色按钮,
像恶魔的诱惑。“随机……也许是某个远在非洲的陌生人,
也许是某个作恶多端的罪犯……”李默喃喃自语,试图用这种想法稀释内心的负罪感。
他闭上眼,再次按了下去。短信提示音如约而至,又一万元到账。这次,
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。他冲到电脑前疯狂刷新着各大新闻网站。
半小时后,
的国际新闻短讯跳入眼帘:“快讯南太平洋某岛国附近海域发生小型观光潜艇失联事件,
初步确认一人遇难,身份暂未公布。”时间,就在他按下按钮后的几分钟。
李默瘫坐在椅子上,冷汗淋漓。是他吗?还是仅仅是又一个该死的巧合?他无法确定。
但这种时间上的关联,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心理。这个“馈赠”,
是真实的。他用一种自己都无法察觉的、遥远国度某个陌生人的生命,换来了两万块。
2.最初的恐惧和负罪感,在现实的压力和轻易到手的金钱面前,
开始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融。李默给自己设定了一条“底线”:只按十次。十万块,
足以还清所有债务,让母亲未来一年的药费无忧,然后他就彻底收手,当作一场噩梦忘记。
第三次,他得到新闻推送:某国养老院一位百岁老人安详离世。他松了口气,
甚至有点“庆幸”。第四次,他刻意等到深夜,按下按钮后,惴惴不安地搜索了很久,
没有找到任何可能相关的死亡报道。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,或许,
并不是每一次都会立刻反映在新闻上?或许,有些死亡根本无人关注?第五次,
第六次……他逐渐习惯了这种流程。按下按钮,查看入账,然后象征性地扫一眼新闻,
内心祈祷着不要出现太过于惨烈或者与自己有关联的消息。
他甚至开始研究“随机”的规律——当然,一无所获。这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的仪式。
他用这些钱还清了债务,给母亲汇去了足够的医药费,甚至还给自己换了一部新手机。
生活仿佛一下子从黑白变成了彩色,久违的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。走在街上,
他感觉腰板都挺直了些。但第十次之后,他停手了吗?没有。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,
便再难关闭。他发现自己开始想要更多。
;想买下那套看了很久的、象征专业人士的西装;想……彻底告别过去那种捉襟见肘的生活。
“再按一次,不,五次,就五次。”他对自己说。底线被轻易地修改了。
他就像一个在泥沼中跳舞的人,最初还小心翼翼,生怕沾湿裤脚,如今却已深陷其中,
享受着泥沼托举他脱离地面贫困的快感,忽略了正在缓慢下沉的事实。
他按按钮的频率越来越高,动作也越来越熟练,甚至带着一丝麻木。他开始避免去看新闻,
选择性地遗忘那冰冷的“等价交换”。金钱的数字在账户里跳跃式增长,
带来一种虚幻的控制感和安全感。直到那天,他无意中点开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。
标题:“求助全城寻找目击者!我妹妹昨晚在城西步行街附近失踪,至今下落不明!
”帖子下面附着一张女孩的照片,青春靓丽,笑容灿烂。失踪时间,
恰好是李默前一天晚上连续按下三次按钮的时间段之一。他的心脏骤然缩紧。
一种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他疯狂地翻阅着后续回复,
祈祷着女孩只是临时去了朋友家。但几天后,官方通报找到了女孩的遗体,
是在一条偏僻巷子里,死因是突发性心脏病,排除他杀。突发性心脏病?
一个健康的年轻女孩?李默盯着屏幕上女孩的照片,那张灿烂的笑脸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他。
他冲到卫生间,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。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,
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自我厌恶。这一次,“随机”的箭矢,擦着他的道德边界飞过,
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他认识的人,但那冰冷的死亡气息,已经扑面而来。
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他每一次轻描淡写的按下,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
一个家庭无法挽回的悲剧。他发誓,这是最后一次。他真的害怕了。
3.他试图回归正常的生活。但账户里多出的几十万,像烙印一样提醒着他那些隐秘的交易。
他变得疑神疑鬼,听到警笛声会心惊肉跳,看到意外新闻会立刻联想到自己。
他不敢与人深入交往,生怕被人看穿自己灵魂深处的肮脏秘密。
金钱带来的短暂快乐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焦虑和沉重的心理负担。就在这时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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