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1我死的时候,江辰正从国外飞回来。他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神情。
“林晚!”他冲进病房,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,一把推开围在我病床前的医生护士,
死死地抓住我渐渐冰冷的手。“谁准你死的?林晚,你给我睁开眼睛!”他的声音嘶哑,
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和恐惧。我飘在半空中,冷漠地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,
也怨了十年的男人。十年婚姻,他给我的永远是背影和沉默。我以为他是不爱我的。可现在,
这个传闻中冷血无情的商界巨鳄,却抱着我早已没了气息的身体,
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一颗颗砸在我的脸上。滚烫的,
灼人的。我有些茫然。原来,江辰是会哭的啊。医生和护士想将他拉开,却被他通红着双眼,
用一种要杀人的目光逼退。“都滚出去!”他抱着我,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。
“晚晚,对不起,我回来了,我再也不走了……”“你看看我,求求你,
再看我一眼……”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,一遍遍地亲吻我的嘴唇,仿佛这样就能把我唤醒。
可我只是个灵魂,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。我看着他一夜白了头。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江辰,
一夜之间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,只剩下一具颓败的空壳。
他拒绝了所有人为我操办后事的提议,亲手为我擦洗身体,换上我最喜欢的那条白色长裙。
那是我二十岁生日时,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。我珍藏了十年,却一次都没舍得穿过。
他给我穿上的时候,手抖得不成样子,好几次都扣不上那小小的纽带。最后,
他崩溃地趴在我的身上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压抑的呜咽声,像是利刃,
一刀刀地凌迟着我的灵魂。“晚晚,我的晚晚……”我飘在他身边,想伸手抱抱他,
手却一次次地穿过他的身体。原来,人死后,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了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
看着爱我的人为我痛苦,看着……他为我痛苦。我一直以为,我死了,
他最多只会象征性地掉几滴眼泪,然后迅速地和他的红颜知己苏晴双宿双飞。可我没想到,
他会是这个反应。甚至比我的父母,还要悲痛。2我的葬礼很简单。
江辰拒绝了所有商业伙伴的吊唁,只请了几个亲人。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服,
胸前别着白花,面无表情地站在我的黑白照片旁边。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
和一夜之间爬上鬓角的白发,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。我的母亲哭得几度昏厥,
指着他的鼻子骂。“江辰!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!如果不是你天天不着家,
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,她怎么会得抑郁症!是你,是你这个杀人凶手!”江辰没有反驳,
只是挺直了脊梁,任由我母亲的拳头一下下地砸在他的胸口。他一言不发,
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。直到他的母亲,我的婆婆,尖酸刻薄地开了口。“亲家母,
话可不能这么说。我们江辰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是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这个家!
林晚自己身子骨弱,生不出孩子,心里有郁结,怎么能怪到我儿子头上?”“就是啊阿姨,
”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,画着精致淡妆的女人走了过来,亲昵地挽住我婆婆的胳膊,
柔声细语地劝道,“辰哥已经很难过了,您就别再苛责他了。我想,林晚姐在天之灵,
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的。”是苏晴。江辰的红颜知己,公司里人人都默认的,
未来的老板娘。我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,只觉得一阵恶心。我活着的时候,
她就用各种手段给我添堵。我没想到,我死了,她还阴魂不散。更让我心寒的是,
江辰竟然没有反驳。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的照片,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我的心,
一点点地沉了下去。看吧,林晚,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。前几天的悲痛,或许只是一时冲动。
现在,他清醒了,他默认了苏晴的存在,默认了婆婆对我“生不出孩子”的指责。
我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苏晴,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?滚!
”苏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,委屈地看向江辰,
“辰哥……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辰身上。我看到他终于动了。他缓缓地转过头,
那双失焦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。他看向苏晴,眼神冷得像冰。“滚。”一个字,
没有丝毫温度。苏晴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,“辰哥,我……”“我让你滚,听不懂吗?
”江辰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。他一步步走向苏晴,
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。“谁让你来的?谁准你穿白色的?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冷,
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她的颜色,你也配?”苏晴吓得脸色惨白,连连后退。
江辰却不依不饶,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将她一路拖到灵堂门口,狠狠地甩了出去。
“再让我看到你,我让你在申城彻底消失。”说完,他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,
隔绝了苏晴惊恐的尖叫和所有宾客错愕的目光。他背靠着门,身体缓缓滑落,
最终颓然地坐在地上。葬礼结束后,他抱着我的骨灰盒,将自己锁进了我们的卧室。
我听到门锁“咔哒”一声。然后,是江辰压抑到极致的,带着无尽悔恨的低喃。“晚晚,
他们都走了,现在……只剩下我们了。”3.江辰抱着我的骨灰盒,
在卧室里枯坐了一天一夜。不吃不喝,也不睡。他就那么抱着,
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。我飘在一旁,看着他俊朗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去,
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。他一遍遍地用指腹摩挲着骨灰盒上我的照片,
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“晚晚,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?”“气我总是不回家,
气我总是让你一个人。”“对不起……真的对不起……”他把脸埋在骨灰盒上,声音闷闷的,
带着浓重的鼻音。“我不是不爱你,我只是……不知道该怎么爱你。
”“我以为只要拼命赚钱,给你最好的生活,你就会开心。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
”我静静地听着。这些话,我等了十年。可笑的是,直到我死了,才终于听到。
我的灵魂没有眼泪,心却像是被泡在苦涩的黄连水里,又酸又胀。“晚晚,
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?”“在大学的图书馆,你穿着一条白裙子,
坐在窗边看书,阳光洒在你身上,好像会发光。”“我当时就在想,这个女孩,
我一定要娶回家。”他絮絮叨叨地讲着我们过去的事情,那些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的细节,
他却记得清清楚楚。原来,他不是不记得。他只是,从来不说。这个男人,
习惯了把所有的爱意都藏在心底,用冷漠和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。
直到这层外壳被我的死亡狠狠砸碎,才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真心。可是一切都太晚了。
第二天,助理小陈在门外焦急地敲门。“江总,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,开开门吧!
”“江总,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您处理呢!”“江总!”里面毫无回应。小陈急得满头大汗,
最后只能找来开锁师傅。门被打开的一瞬间,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
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,一片昏暗。江辰就坐在地毯上,背靠着床,
怀里紧紧抱着我的骨灰盒。他双眼通红,面容憔悴,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。
“江总……”小陈试探着叫了一声。江辰缓缓抬起头,眼神空洞地看着他,
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“把苏晴给我开了。”小陈愣住了,“啊?江总,
苏小姐她……她是公司的项目总监,现在正在跟一个很重要的项目……”“我说,开了她。
”江辰的语气不容置喙,“把她负责的所有项目都停掉,她经手的所有合同,全部作废。
我不想在公司里,再看到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。”“还有,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以后,
我们江氏集团,以及旗下所有子公司,永不录用一个叫苏晴的人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
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戾。我知道,江辰这是要彻底封杀苏晴。仅仅因为,
她在我的葬礼上,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。4.我跟着江辰回到了公司。
这是我第一次以这种形式,踏入他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。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。
所有人都小心翼翼,大气都不敢出。江辰一到办公室,就叫来了人事部和法务部的主管。
“立刻,马上,办好苏晴的离职手续。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,赔偿金也好,违约金也罢,
让她立刻从我眼前消失。”人事主管面露难色:“江总,
苏总监她……她手上那个城南的项目,已经到了关键时期,现在换人,
恐怕……”“那就让项目烂掉。”江辰眼皮都没抬一下,声音冷得掉渣,“我亏得起。
”他转头看向法务主管,“去查,查她进公司以来,经手的所有项目,所有的账目,
一笔一笔地给我查。我就不信,她能干净到哪里去。”那雷厉风行的样子,
让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那会儿。他也是这样,意气风发,说一不二。只是那时候,
他的雷霆手段,都是对外的。我从没想过,有一天,他会把这种手段,
用在一直被他“庇护”着的苏晴身上。苏晴很快就得到了消息,哭着冲进了江辰的办公室。
“辰哥!为什么?你为什么要这么对-我?我做错了什么?”江辰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,
冷冷地看着她,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。“你错在,不该去招惹她。”苏晴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
“我没有!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太担心你了!林晚姐她……她不在了,
我怕你一个人撑不住……”“闭嘴。”江辰猛地一拍桌子,站了起来。
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,一步步逼近苏晴。“你不配提她的名字。”“江辰!
”苏晴也崩溃了,尖叫起来,“你清醒一点好不好!那个女人已经死了!她根本就不爱你!
她得的是抑郁症!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爱惜的女人,她怎么可能会爱你!”“啪!
”一个清脆的耳光,响彻了整个办公室。江-辰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通红的眼睛里,
是毁天灭地的愤怒。“我让你闭嘴!”他揪着苏晴的衣领,将她抵在墙上,
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。“她比我的命还重要。”“你动了她,我就要你的命。
”苏晴被他眼里的疯狂吓傻了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我飘在空中,看着这一幕,心里五味杂陈。
江辰,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?如果你早点告诉我,我在你心里,比你的命还重要,
我怎么舍得离开你?可是现在,说什么都晚了。我们之间,隔着的,是生与死的距离。
5.处理完苏晴的事情后,江辰开车去了我父母家。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,
也是我长大的地方。他把车停在楼下,在车里坐了很久。他点了一根烟,却不抽,
只是夹在指间,任由烟雾缭绕,模糊了他英俊的眉眼。我记得,我以前最讨厌他抽烟。后来,
他真的就戒了。没想到,现在又捡了起来。是为了我吗?许久,他才掐灭了烟,
拎着一大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礼品,上了楼。开门的是我爸。看到江辰,
我爸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,砰地一声就要关门。江辰用手挡住了门。“爸。
”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。“我不是你爸!我没你这样的女婿!”我爸红着眼眶冲他吼,
“你走!我们家不欢迎你!你害死了我女儿,现在还来干什么?看我们家的笑话吗?
”江-辰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我爸的怒火。我妈听到声音,也从里屋走了出来。
看到江辰,她直接抄起墙角的扫帚,劈头盖脸地就往江辰身上打。“你这个杀人凶手!
你还我女儿!你还我女儿的命来!”江辰不躲不闪,任由扫帚一下下地落在他身上。很快,
他那件昂贵的定制西装上,就沾满了灰尘,狼狈不堪。“爸,妈,对不起。
”他突然“噗通”一声,跪了下来。膝盖与坚硬的水泥地碰撞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我心头一颤。江辰是多高傲的一个人啊。我从没见过他向谁低过头,更别说下跪了。
“是我没有照顾好晚晚,是我的错。”“你们打我骂我,我都认。”“只求你们,保重身体。
”我爸妈看着跪在地上的江辰,都愣住了。他们可能也没想到,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女婿,
会给他们下跪。最终,我爸叹了口气,抢过我妈手里的扫帚。“你走吧。”他的声音里,
满是疲惫,“我们这辈子,都不想再看到你。”江辰在地上跪了很久,才缓缓地站起来。
他深深地看了我爸妈一眼,将手里的礼品放在门口,然后转身,一步步地离开。他的背影,
在昏暗的楼道里,显得格外萧索和孤寂。我跟着他下楼,看到他上车后,趴在方向盘上,
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压抑的哭声,在狭小的空间里,显得那么清晰,那么绝望。几天后,
我爸妈收到了一笔匿名的巨额汇款。我知道,那是江辰给的。他总是这样,默默地做着一切,
却从来不肯说出口。6.江辰开始频繁地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。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,
他买了两张票,坐在空无一人的放映厅里,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当年看过的老电影。
我们定情的那家餐厅,他坐在我们常坐的靠窗位置,点了我最爱吃的菜,摆了两副碗筷。
他吃得很慢,时不时地抬头,看向对面的空座位,好像我就坐在那里。
我们结婚时拍婚纱照的海边,他一个人在沙滩上坐了一整个下午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我飘在他身边,看着他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,
看着他被悲伤淹没的侧脸,心口一阵阵地抽痛。我的脑海里,也浮现出当年的画面。那时候,
我们多开心啊。我穿着洁白的婚纱,赤着脚在沙滩上奔跑。他跟在我身后,
满眼宠溺地看着我,替我拎着高跟鞋。他说:“林晚,跑慢点,别摔了。”我说:“不怕,
摔了你也会接住我。”他笑着把我拥进怀里,“对,我会永远接住你。”可是江辰,
你食言了。你没有接住我。你让我从高高的云端,狠狠地摔了下来,摔得粉身碎骨。
江辰从海边回来后,把自己关进了书房。他在书房里翻箱倒柜,像是在找什么东西。最后,
他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,找到了一个粉色的日记本。那是我的日记本。我心头一紧,
下意识地想去阻止他。那里-面,记录了我所有的心事,所有的爱与怨,所有的绝望和挣扎。
我不想让他看到,我曾经那么卑微地爱过他,又那么痛苦地被他伤害。可他还是打开了。
他修长的手指,一页一页地翻过。他的表情,从一开始的平静,到后来的震惊,
再到最后的痛苦不堪。当他看到我写下最后那段话时,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,
日记本“啪”地一声掉在了地上。“江辰,我病了,病的很重。医生说,
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。我好害怕,我怕我死了,你就真的把我忘了。可是我又有点期待,
如果我死了,你会不会,有那么一点点地,为我伤心难过?”“江辰,下辈子,
我们不要再遇见了。爱上你,太苦了。”7.“啊——!”一声凄厉的嘶吼,
从江辰的喉咙里迸发出来。他像是被彻底击垮了,双手抱着头,痛苦地蜷缩在地上,
发出了困兽般的悲鸣。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晚晚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,
眼泪决了堤般地涌出。他抓起地上的日记本,紧紧地抱在怀里,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晚晚,你听我解释……求求你,你回来听我解释……”他哭得撕心裂肺,几近昏厥。
我飘在空中,看着他痛苦的样子,心如刀割。江辰,你到底有什么要解释的?你知不知道,
我等你的解释,等了整整十年。从满怀期待,等到心如死灰。就在这时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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